第一百零八章 送心人（四）
往北行，福山去，心血作媒，家仇可期。
那算命先生如此这般指点道。
花三与花四说到此处，心头有些恍惚，似是哪处有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处不妥，一时觉得困乏了，又觉得既然已经起了个头，就该跟花四头头尾尾地交待清楚。心里却又嗤笑自己，暗道这总归是别人的情爱纠葛，是花四的情爱纠葛，自己一个旁观者，不过从苏涣那儿听来的故事，也胆敢讲给当事人听，倒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意思在里头。
苏涣那时说到那算命先生时，说得颇是神叨，讲是正巧李长安（当然苏涣并未明说是李长安，只是用了那青年来替代）抬手将剑架在了脖颈上要用力时，突然从天翩然而落的，恰好一拐杖将他手中剑打落了。听了李长安说尽了他的故事，抱着李长安痛哭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晚了，囫囵指点了一番李长安，随手捡了一枚巴掌大的树叶装模作样在其上写了一通交给李长安之后，也不待人家迷津还欲有问，自顾自地走了，任由李长安紧跟在后头追问，也不再答李长安的话，嘴里念叨着不成曲的词。
李长安见那算命先生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又是得了人家相救及相劝的，也不好再跟再追问了，想了想那算命先生说的“往北行，福山去，心血作媒，家仇可期”。
那算命先生说的往北行，李长安猜测说的是往五庄，免镇在五庄之南，中途隔着两个城，湘地与这两个城并无交集，李长安在这两城也并无故人，便只身一人，乘夜起行，等到了五庄外头，也不停留，径直上了将山。
苏涣当日自然也没明讲李长安上的是将山，只说是：“那仇人家里头背靠着一座神鬼异常的山，长年春时，冬日也无雪，气候温润异于苏地，山上常常有瑞兽出没，也常有天人下临，是个福气瑞泽之地，那青年猜测就是那算命先生讲的福山了。”
五山之中，只有将山是福泽之山，这样看来，就是将山没错了。
花三现下想到那时她与老鸦和花田都是遍寻李长安不得，谁会想到李长安就藏匿在五庄后头，就在将山之上？老鸦向来没有惧怕的地方，唯独将山因常有瑞兽出没，心怀畏惧而不敢近，是以未曾领百鸦搜寻过此山，偏李长安那时就藏在其中。
花三不得不敬佩李长安的胆识，苏地传言之中的恩将城五山，以将山最为得人忌惮，瑞兽出没、天人下临都是有人瞧见了的言之凿凿的真事。山上还葬有花家历代家主，并有仙兽守护，为使这些有功的先人免遭凡俗打扰，仙兽在山脚布有迷阵，除了花家主子等，寻常人等走入迷阵就再难走出，普通人往往在阵中或疯魔或渴死饿死，连带五庄的庄民也不例外。
是以听说过传言的并不敢轻易进此山，连带花家这一代的家主花黍离也对此山多有忌惮，每年只在祭拜时候领家中弟妹上山，其余时候对将山是提都不要提的。
花三在庄内住的时候不算多，几次祭拜的时候都恰好没在庄内，入庄这几年来也只在去年春为了捡迷途的鸦在山脚附近转悠过一回，高喊之中也引过奇异的东西，想起花黍离平日交待的无事别惹恼了五山上的百兽等，也不敢去细看，眼风里只瞥见在茂密矮树缝隙中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如铜铃大小，扑闪扑闪的，也不知是哪种仙兽，想着这金瞳果然是跟书册上的仙兽瞳差不多的，压抑不住心内好奇想往前查探的时候，被身后得了庄仆报告匆忙跟上来的花黍离一声轻斥吓了一跳，遭了他低声斥责了一番。惹恼了花黍离，花三不好再待在此处寻鸦了，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花黍离回庄子里头去了。
怪异的是当日夜里，那只迷途的鸦被端正放在她房门口，已经死得僵硬了，尸体却是完好无伤损的，花三翻着尸身查看半晌，也不知它是如何死的。
花三本以为是大公子或花黍离给她寻回来的，问了院里头的，却说昨夜值夜时候并不见有人进来过，徐厚也还在城中尚未回庄。
因鸦群数量尚多，死了一只鸦也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况且还是生了重病的那只，花三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当是老鸦将它寻回来了，放在她门口以期她好生安葬，便在院中桂花树下挖了个坑浅浅埋了。
但隔日一早她睡醒开门，竟发现鸦的尸身被翻了出来，又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房门口。
花三不明所以，以为是哪里的野猫在老鸦的眼皮底下犯案，当日又埋了一次，没想到隔日一早那鸦的尸身又被放在了她房门口。
花三心里疑惑，但也只得再埋一次，并交代了庄奴好好看着。
但隔日一早，那鸦的尸身又被放在她门口了。
恰逢花黍离要考她心法，来她院中与她共进早膳，花三便将这件事与花黍离说了，埋了三次，无缘无故被起出来了，放在她房门口，小小尸身上还盖着几张树叶，就像当那鸦还活着怕冷一样。
花黍离听毕蹙眉半日，道：“我曾与你交待过，五山五庄随处可去，唯独将山要离远一些的。你前几日那一会，怕是扰了山里的仙人仙兽了。”
花三想了一阵，那时自己为了唤鸦，确是高声呼喊并打了几声响哨的，也确实见到了一双突然从林中哪里的深处窜出来、仍旧藏匿在林中的一只仙兽的一双眼的。心里有些烦恼，问道：“我若真冒犯了仙人仙兽，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每日将我埋下的这鸦起出来，每日放我房门口了。”
花黍离思忖片刻，叫人取了一只金碗，斟好半碗酒，也没问她，径直攥了她的手在她腕上划了一刀，取了她些血，并说道：“看庄内史，应是心头血才有用的，但现下……你的血自然是有你的气息，我稍后叫庄里的婆子用这一碗血酒，给你跟山上的仙人仙兽赔罪去。”
花黍离没说清楚，花三被无缘无故划了一刀放了血，有些懵懵懂懂，只想着真惹恼了神灵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不要再有将她埋好的东西翻出来的事情就好了，就含糊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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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算命先生如此这般指点道。
花三与花四说到此处，心头有些恍惚，似是哪处有不妥，但又说不上来是哪处不妥，一时觉得困乏了，又觉得既然已经起了个头，就该跟花四头头尾尾地交待清楚。心里却又嗤笑自己，暗道这总归是别人的情爱纠葛，是花四的情爱纠葛，自己一个旁观者，不过从苏涣那儿听来的故事，也胆敢讲给当事人听，倒是有些不自量力的意思在里头。
苏涣那时说到那算命先生时，说得颇是神叨，讲是正巧李长安（当然苏涣并未明说是李长安，只是用了那青年来替代）抬手将剑架在了脖颈上要用力时，突然从天翩然而落的，恰好一拐杖将他手中剑打落了。听了李长安说尽了他的故事，抱着李长安痛哭了半个时辰，眼看着天色晚了，囫囵指点了一番李长安，随手捡了一枚巴掌大的树叶装模作样在其上写了一通交给李长安之后，也不待人家迷津还欲有问，自顾自地走了，任由李长安紧跟在后头追问，也不再答李长安的话，嘴里念叨着不成曲的词。
李长安见那算命先生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又是得了人家相救及相劝的，也不好再跟再追问了，想了想那算命先生说的“往北行，福山去，心血作媒，家仇可期”。
那算命先生说的往北行，李长安猜测说的是往五庄，免镇在五庄之南，中途隔着两个城，湘地与这两个城并无交集，李长安在这两城也并无故人，便只身一人，乘夜起行，等到了五庄外头，也不停留，径直上了将山。
苏涣当日自然也没明讲李长安上的是将山，只说是：“那仇人家里头背靠着一座神鬼异常的山，长年春时，冬日也无雪，气候温润异于苏地，山上常常有瑞兽出没，也常有天人下临，是个福气瑞泽之地，那青年猜测就是那算命先生讲的福山了。”
五山之中，只有将山是福泽之山，这样看来，就是将山没错了。
花三现下想到那时她与老鸦和花田都是遍寻李长安不得，谁会想到李长安就藏匿在五庄后头，就在将山之上？老鸦向来没有惧怕的地方，唯独将山因常有瑞兽出没，心怀畏惧而不敢近，是以未曾领百鸦搜寻过此山，偏李长安那时就藏在其中。
花三不得不敬佩李长安的胆识，苏地传言之中的恩将城五山，以将山最为得人忌惮，瑞兽出没、天人下临都是有人瞧见了的言之凿凿的真事。山上还葬有花家历代家主，并有仙兽守护，为使这些有功的先人免遭凡俗打扰，仙兽在山脚布有迷阵，除了花家主子等，寻常人等走入迷阵就再难走出，普通人往往在阵中或疯魔或渴死饿死，连带五庄的庄民也不例外。
是以听说过传言的并不敢轻易进此山，连带花家这一代的家主花黍离也对此山多有忌惮，每年只在祭拜时候领家中弟妹上山，其余时候对将山是提都不要提的。
花三在庄内住的时候不算多，几次祭拜的时候都恰好没在庄内，入庄这几年来也只在去年春为了捡迷途的鸦在山脚附近转悠过一回，高喊之中也引过奇异的东西，想起花黍离平日交待的无事别惹恼了五山上的百兽等，也不敢去细看，眼风里只瞥见在茂密矮树缝隙中一双金灿灿的眼睛，如铜铃大小，扑闪扑闪的，也不知是哪种仙兽，想着这金瞳果然是跟书册上的仙兽瞳差不多的，压抑不住心内好奇想往前查探的时候，被身后得了庄仆报告匆忙跟上来的花黍离一声轻斥吓了一跳，遭了他低声斥责了一番。惹恼了花黍离，花三不好再待在此处寻鸦了，只得老老实实跟着花黍离回庄子里头去了。
怪异的是当日夜里，那只迷途的鸦被端正放在她房门口，已经死得僵硬了，尸体却是完好无伤损的，花三翻着尸身查看半晌，也不知它是如何死的。
花三本以为是大公子或花黍离给她寻回来的，问了院里头的，却说昨夜值夜时候并不见有人进来过，徐厚也还在城中尚未回庄。
因鸦群数量尚多，死了一只鸦也实在不是什么稀奇事，况且还是生了重病的那只，花三便也不太放在心上，当是老鸦将它寻回来了，放在她门口以期她好生安葬，便在院中桂花树下挖了个坑浅浅埋了。
但隔日一早她睡醒开门，竟发现鸦的尸身被翻了出来，又端端正正地放在了她房门口。
花三不明所以，以为是哪里的野猫在老鸦的眼皮底下犯案，当日又埋了一次，没想到隔日一早那鸦的尸身又被放在了她房门口。
花三心里疑惑，但也只得再埋一次，并交代了庄奴好好看着。
但隔日一早，那鸦的尸身又被放在她门口了。
恰逢花黍离要考她心法，来她院中与她共进早膳，花三便将这件事与花黍离说了，埋了三次，无缘无故被起出来了，放在她房门口，小小尸身上还盖着几张树叶，就像当那鸦还活着怕冷一样。
花黍离听毕蹙眉半日，道：“我曾与你交待过，五山五庄随处可去，唯独将山要离远一些的。你前几日那一会，怕是扰了山里的仙人仙兽了。”
花三想了一阵，那时自己为了唤鸦，确是高声呼喊并打了几声响哨的，也确实见到了一双突然从林中哪里的深处窜出来、仍旧藏匿在林中的一只仙兽的一双眼的。心里有些烦恼，问道：“我若真冒犯了仙人仙兽，那该如何是好？总不能让他每日将我埋下的这鸦起出来，每日放我房门口了。”
花黍离思忖片刻，叫人取了一只金碗，斟好半碗酒，也没问她，径直攥了她的手在她腕上划了一刀，取了她些血，并说道：“看庄内史，应是心头血才有用的，但现下……你的血自然是有你的气息，我稍后叫庄里的婆子用这一碗血酒，给你跟山上的仙人仙兽赔罪去。”
花黍离没说清楚，花三被无缘无故划了一刀放了血，有些懵懵懂懂，只想着真惹恼了神灵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只要不要再有将她埋好的东西翻出来的事情就好了，就含糊应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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