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今日起事人(下)_长生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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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今日起事人(下)

  茶馆内众人,已经由着苏其二到底死没死这个论了起来。

  有说:“这人狠毒至厮,你听方才那书里说的,将人穿在木上活活烤了,若是当时叫她得了尊位,指不定如何残暴呢?”

  有说:“真是可笑,一个女子,如何想得尊位?一个女子,如何能做苏地的主子?”

  有说:“那可不定,你看前朝女皇帝,不也是个女的么?”

  也有说:“我看,若是苏其二真没死,正是积兵马再起事的时候,那也是挺好的,咱们当今朝堂上的这位,羸弱得很,流空几次来犯,也不敢反击。若是苏其二夺位了,以她这样狠毒的,必将流空收了,咱苏地不就又增了国土么?”

  有说:“也是也是,这几年流空闹得咱是鸡犬不宁,君臣软弱,都是些贪官,官官相护。你没听说,年前有个苏城的脚夫,言语间无意冒犯了右丞相的二公子,被一刀杀在闹市中,家里人去衙门伸冤,竟叫令官打了八十大板扔了出去,那丞相的二公子什么事都没有。你们说说,这是什么世道?”

  又有说:“世风日下,若是有个改朝换代的,也好。”

  还有些就着听闻苏其二那时是被流空的贼寇救走的,如今正帮着流空攻打苏地云云争论起来。

  一说苏其二本就是是逆贼,若没死,如今倒是与流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

  一说苏其二在流空动乱时候也是鼎力抗击贼寇的,从宫里来的传言,说苏其二虽心机深沉了些不像个普通孩子,但从小得的是苏太尊的教导,苏太尊那人你们还不清楚么?那年外戚主张与流空割地议和,苏太尊大怒斩了外戚里几个主张的,这才叫尊后埋下了逼退苏太尊的心啊。

  花三望了那几个讨论得兴起的人一阵,转头去寻那个穿白衣的姑娘。

  那姑娘的声音跟说话的样子她觉得有些熟悉,她对那姑娘有些好奇。

  但那一处空空落落,人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再看那说书先生,似乎是觉得被方才那白衣姑娘冒犯了,脸色有些阴郁,茶馆的掌柜陪着笑,帮着收拾那些赏钱及打包的茶点。

  花三想起桐城那个说书先生,当日说的也是这样一个故事,虽表述不一,但出入无多。略起了疑心,问江离洲道:“离洲,你说,我之前在桐城也听过说书先生说这样的故事,也是说了苏其二未死,之后还说了苏其二现正如何谋夺尊位的事情,这巧合倒是诡异得紧。”

  江离洲不以为然:“大概是口口相传罢了。你在各城行走,也看到了,这几年来百姓的日子不好过,朝堂里的官弊难除,一国之主成日不理朝政,归南河年年发洪灾,气象又异常,一年丰三年荒的。吃不饱又穿不暖,老百姓自然想着能有个变天的时候。苏地不禁言,民怨再沸腾苏尊也无心管,就让他们听一听、议论议论,先发泄些心头小恨,心头轻松了再奔波生计的事,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花三垂眼想了一阵,“但苏其二早已死了,说这种有什么好处?”

  江离洲跟着低喃:“是了,早已死了,说已死之人还未死,还能夺尊位,有什么意思?”

  抬目望向远处,日落西头,火云满天,余晖耀眼。

  那日他抬眼望天,也是今日这般情景。

  那日的苏城,处处燃起了大火,苏宫内金戈铁马奔腾,刀斧血肉飞溅。

  说到底,那些人又有什么错呢?只是被时势推着走罢了,再有逆转天地的本事,再如何位居高位掌管皇权,最终也不过是历史洪流中的一个小漩涡,不管生前如何,在史书上不过一两笔草草带过,好坏全由不相知的人盖棺定论,又有谁能从这一两笔评判间得知他波澜壮阔的一生?

  如苏其二,世人皆说她小小年纪狠毒心机,一个女娃却妄想举旗起事、要夺尊位,致使苏地分裂,百姓流离,生灵涂炭。

  可以苏地那时分崩离析之态势,没有苏其二,也会有念其二、花其二、李其二、董其二,多的是虎视眈眈争天下的人,区别只在苏其二是当今苏尊的妹子罢了。

  世人未曾亲见、亲历,不过是口口相传,这口口相传造出的苏其二,果然是真的苏其二么?

  荣嗣内叛时,她不过十岁。

  在江离洲看来,不过也就是一个早慧的幼童。

  一个过慧早夭的人罢了。

  江离洲叹了一气,见花三正看着那说书人将自己的什物及赏钱收拾完毕后往茶馆走去,替花三续了一杯热茶。

  茶未倒至一半,花三倏地站起身,与他笑道:“我出去会儿,有些事要办。”

  江离洲见她虽是笑着的,浑身的杀气却是藏不住了,身子紧绷,其实肃穆而萧然,眼底的冷冽像层冰,叫江离洲心头不由得重重一跳,不发一言,继续将茶倒满了,轻轻一点头。

  花三有些如释重负,站起身来,又被江离洲叫住了。

  江离洲忍不住,劝解道:“桑哥儿,你虽是五庄的人,得朝堂庇护,留了名字在江湖榜上。但那说书先生可是平民老百姓,他也没有冒犯你,你何至于……”

  花三松松一笑,道:“江离洲,我可没有说我要去做什么,你做什么要多想?”

  江离洲严俊道:“我与你相识多年,你想要去做什么,我还是猜得到的。桑哥儿,你在江湖榜上留名,因江湖纷争杀江湖人,朝堂不会追究你,但你若杀的是个平民百姓,是要按朝堂律法处置的!”

  花三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看进了江离洲的眼中,勾唇一笑,面上是决然的,“江离洲,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的。”

  说罢自二楼纵身跃下,翩如鸿雁,轻轻松松落在茶馆外头,引得见到她这身手的人一阵惊叹。

  江离洲跟着奔到茶馆临街窗边,只见花三三步并作两步追上了还未走远的说书先生,面上颇为热络谄媚,不知说了些什么,引得说书先生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并热情带着她往前头去了,转进了不远处的一家客栈。

  江离洲招来小二,给了一枚银子,问了说书先生在自鸣城的落脚处。

  小二见着那枚银子,眉眼笑成一道线,殷勤答道:“往前有个客栈,咱家掌柜的给先生开了个天字间,具体哪间就不晓得了,公子若想知道,我跑个腿儿替您去问问?”

  江离洲摇头道,“无妨,你忙你的去吧。”将小二遣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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