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沈俞白瞥了她一眼，眼眸里没有什么情绪，而后趴下继续睡觉。
顾知意咽了口口水，开始打量周围的课桌，几乎桌子上都有一摞书，唯独沈俞白前面的位置空着。
不但空着，两张课桌都空着。
她慢慢走过去放下书包，又看了眼少年，再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圆盘表。
七点二十分。
凳子底下，少年的脚搭在凳腿上，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顾知意从包里拿出英语课本翻到最后，站在那里记了两个单词，可偏偏这两个单词像是长了尾巴，在她的大脑里滑溜溜得过去，不留痕迹。
那人心安理得的继续把脚放在凳腿上，浑然不觉有人要坐下。
她倒吸一口气，继续盯住课本上的单词。
Waive。
顾知意眨了眼，抿紧嘴唇，慢慢放下课本。
七点半。
她侧头看向少年，他依旧保持原来姿势没有动，顾知意径直拉开凳子坐上去，凳腿上的脚下一刻被收回，长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在狭窄课桌底下。
身后人睁开眼睛，断眉微不可察的挑动一下。
顾知意腰背挺得笔直让自己尽量不碰到后面的桌子，耳朵却竖起听着后面的动静。
依旧静悄悄的，甚至连呼吸声都难以听到。
她松了口气，接着往下背单词。
背后的人手托着腮撑头坐起来，冷冷地看着前面女孩的背从绷直到松弛，不过短短几秒。
他眨了下眼，再度趴下睡着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人，在看见她的时候都有几分愣怔，等看清她坐的位置时，更是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坐在她前面的女生转过头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在她第三次弯腰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时，顾知意抬起头冲着她笑了下，“你好，我叫顾知意。”
女生一愣，眼神不受控制的瞄了眼她身后，低声道：“我叫赵萌萌。”
“你怎么坐这儿啊？”
顾知意有些茫然，“这里怎么了？”
“你后面，”赵萌萌指了指她身后，声音越发低，几乎是气音，“沈俞白最讨厌别人坐在他前面。”
“可是老师让我来找位置坐下，”顾知意按下自动笔，发出轻微的吧嗒声，她的声音愈低愈柔，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却莫名的又有几分倔强，“我看了只有这里有空位。”
赵萌萌皱起眉，大半个身子都侧到后方，“前面也有，虽然位置不太好。”
她指了指讲桌旁边。
一张单人课桌孤零零的摆在讲桌旁，上面还放着几张空白试卷和半截粉笔。
顾知意收回目光，笑眯眯的看她，“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起码沈俞白没有赶她走呀。
而且他还帮她了。
“好了同学们，”刘丹踩着高跟鞋在教室门口站住，“把校服领子整理一下，戴上胸牌去操场升旗。”
话音刚落，后排几个人瞬间弹起来要往外走。
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顾知意顺着声音看过去，浅褐色瞳孔一点点放大，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赵萌萌拍了她胳膊一下，“走啦。”
顾知意忙跟上她的脚步离开教室，这才松了口气。
那天那几个拦路的少年竟然也在。
张之楠习惯性看向沈俞白的位置，结果却看见一女生从他前面位置站起来，他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然后捅了捅旁边人的胳膊，目光一边跟着女生直到她离开教室，“见鬼了。”
刚才那女同学不就是那天遇见的么。
“见不见鬼我不知道，”旁边李海昂起下巴，视线落在桌上的人身上，啧啧嘴，“我只知道再不叫醒俞哥，老魏又要找事了。”
“操。”
“俞哥，起了起了。”
沈俞白手撑桌子站起身，晃了晃脚。
张之楠低头看他抖脚，笑出声来，“俞哥你脚咋了？”
“麻了。”沈俞白理了下衣角迈开腿往外走，路过前面课桌时，一股淡淡皂香窜入鼻中，他顿了下，轻轻呼吸，再也没有闻见。
张之楠和李峰已经走到门口，见他走得慢也只是摇摇头，两人手抄裤兜三步并两步从楼梯走了下去。
沈俞白扶着脖颈转了转脑袋，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桌上的英语课本，翻开的那页上工工整整记着笔记，字迹娟秀好看，跟人一样。
舌尖抵住脸颊轻轻扫了下，而后慢慢悠悠的走出教室。
台上矮胖又地中海秃顶的教导主任还在上面发言，从表扬到批评，最后握着话筒喊了声。
“肃静！”
顾知意吓了一跳，连忙抬起眼往台上看。
她刚来没有排位置，刘丹让她站在第一排，跟赵萌萌同排，听到教导主任喊话，赵萌萌吸了口气，低声道：“完了完了。”
顾知意歪头看向她。
“你刚来不知道……”赵萌萌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疑问，立马想要给她解疑答惑。
可惜天不遂愿，刘丹瞪了她一眼，赵萌萌立马抿紧嘴巴。
“咳咳。”
教导处魏主任清了清嗓子，拽了下领带，“近期我们学校发生一件非常令人愤怒的事件，学生公然辱骂威胁老师，还有没有规矩了！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吗！”
底下瞬间一片寂静。
顾知意侧头，旁边班级的学生似乎有些兴奋，后排几个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台上魏主任还在训话，站的时间久了脚底发麻，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脚蔓延上来，她瞥了眼刘丹，低下头轻轻抬起脚尖，操场上的平地偶尔有几颗小绿草长出来，歪着身子在空中飘荡，她盯着瞧，一时间走了神。
“沈俞白！”
顾知意猛地抬起头。
台上魏主任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们班级后排，学生们不由自主的跟着转过头看去。
站在最后一排的少年短袖校服领扣未系，精致锁骨若隐若现，坚瘦的下颚微微抿起，黑眸被额间细碎头发挡住几分凌厉，白皙的肌肤搭配精瘦的骨相，逆着光竟然生出几分慵懒，他抄着手低头站在后面，听见点名，慢悠悠的抬起头。
仿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俞白，上台！”魏主任又喊了一声。
沈俞白掀起眼皮，没说话。
他抬脚往前走，班级与班级之间有一条间隔，他自间隔而过，受那么多注视，仍旧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甚至连手都没有从裤兜里拿出来。
就这样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站在魏主任旁边。
少年颓废又俊美，站在中年男人旁边更是形成鲜明对比，底下不少女生纷纷倒吸一口气，眼里的亮光清晰可见。
周围人的议论声如蚊声，无法忽视。
顾知意忍不住昂起头看过去。
跟那天遇到的不一样，那天他站在人群后面，存在感低到她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可现在他被迫站在高台受众人注视，可这样的注视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一般，涌入他的身体里，密密麻麻，像被千万蚂蚁在啃食。
可他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
顾知意蹙起眉头。
魏主任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张纸举起来抖了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一个学生就要守规矩，今天就让沈俞白当着同学们的面，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说完他把那张纸塞到少年手中，退到一旁，摘下眼镜擦拭。
少年手指修长，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检讨书，上前一步拿住话筒。
半晌后。
旁边大音响里传出一声轻嗤。
魏主任脸色一变。
他慌忙带上眼镜，还没来得及迈过去夺下话筒，只听少年特有的嗓音通过大音响传遍整个操场。
“抱歉，这事儿没法做检讨。”嗓音清淡冷漠，与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汇合，带着一点不屑和懒散，说不出的性感和漠然，底下一群人彻底尖叫起来。
他慢慢抬起手，稍稍用力，那张检讨书被撕成了两半。
少年松开手，那两片纸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在地上，沈俞白手抄进裤兜往旁边走去。
一旁魏主任连忙先去夺下话筒，转头又想要教训他，可却扑了个空。
眼前的人径直走到台沿前，在一片低呼声中跃下高台，抄着手往他们班级站的位置走过去。
顾知意站在第一排，她愣生生的看着他走近。
然后对上那双眸子。
黑漆漆的瞳仁宛若深渊，旋涡中央带着强大吸力，浓长睫毛缓缓眨下，将那黑暗深渊遮挡住，她也不由得跟着眨了下眼睛。
少年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了。
右手缠着一圈纱布，手背上隐约可见血迹透出来。
顾知意下意识想要提醒他，衣角被人猛地一拽，她不由得往后跌走两步，将面前的空地让了出来。
那张薄唇掀起一抹弧度，略过她径直走向后面。
“反了反了，解散！”
“刘老师等下领着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学生们在听到解散两个字一窝蜂的散开冲回教室，顾知意回头看向高台，魏主任额前所剩无几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在半空中飘了两下又落下，然后又飘起来，滑稽搞笑。
她转回头，前面少年被三五个人围住，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他们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兴奋。
只有沈俞白，从始至终那样冷淡。
胳膊上忽然多出一只胳膊，顾知意吓了一跳，赵萌萌很自然的挽住她的胳膊，朝前面人群努努嘴，“我和你说，沈俞白这事做的对！”
“他根本没有骂老师，”赵萌萌贴近她的耳朵低语，“那个带班老师老赵就是个老流氓，当着我们的面儿都敢摸女同学的后背，不但摸还拍人家屁股！”
“沈俞白看见了，就说话了。”
“关键是后排那么多男生，只有他说话了。”
“不过，他真的很凶。”
少年依旧那副懒散模样，只不过站起身，倪着眼瞧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老师，掐着他的手甩出去，语调平平，震慑力却十足，“再敢，你试试。”
顾知意眼睛睁得大大的。
赵萌萌点点头，“真的真的。”
“我爱死他那个调调了，冷酷又无情！”赵萌萌又撇撇嘴，“不过我还是有点怕他。”
“为什么怕他？”
正说着到了教室门口，赵萌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刘丹冲她招招手，然后揽着她的肩膀跟班级人介绍道：“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顾知意，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顾知意，南风知我意的知意，以后请多多指教。”她抬起手挥了挥。
下面哗啦啦的一片掌声。
沈俞白在掌声中抬起头，就看见站在讲台上的女孩明艳清秀，笑容璀璨，明明穿着一样的校服，她却像一块蓝白颜色的软糖，柔软又甜。
窗外花坛里那颗睡莲依旧没有发芽，腐烂枯黄的藤蔓漂浮在水面上没有人打理，死气沉沉的水面，腐烂肮脏的死物，他抿着唇，削瘦的后背拱起，再度垂下头睡觉。
顾知意转头看向老师，刘丹也笑起来，“顾同学可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希望大家互帮互助，好好学习。”
后排人猛拍桌子，“老师你放心，关爱同学，人人有责！”
“李海你够了啊！”刘丹瞪了眼后排那几个男生，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位置。
她低头轻声问道：“你刚才坐在哪里？”
顾知意抬手指过去，“那里。”
沈俞白前面的位置。
刘丹轻啊了声，“那你就先坐那里吧，如果有任何问题来找老师。”
顾知意点点头，朝着位置走过去。
这下子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最后位置那个人。
张之楠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她走过去，喃喃，“操操操！”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沈俞白蹙起眉头，不一会儿，脚步声一点点走近。
他手背上的伤口不知怎么忽的疼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女孩的声音，柔软糯甜，带着一点点口音，“同学，能把脚拿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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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知意咽了口口水，开始打量周围的课桌，几乎桌子上都有一摞书，唯独沈俞白前面的位置空着。
不但空着，两张课桌都空着。
她慢慢走过去放下书包，又看了眼少年，再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圆盘表。
七点二十分。
凳子底下，少年的脚搭在凳腿上，她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顾知意从包里拿出英语课本翻到最后，站在那里记了两个单词，可偏偏这两个单词像是长了尾巴，在她的大脑里滑溜溜得过去，不留痕迹。
那人心安理得的继续把脚放在凳腿上，浑然不觉有人要坐下。
她倒吸一口气，继续盯住课本上的单词。
Waive。
顾知意眨了眼，抿紧嘴唇，慢慢放下课本。
七点半。
她侧头看向少年，他依旧保持原来姿势没有动，顾知意径直拉开凳子坐上去，凳腿上的脚下一刻被收回，长腿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蜷在狭窄课桌底下。
身后人睁开眼睛，断眉微不可察的挑动一下。
顾知意腰背挺得笔直让自己尽量不碰到后面的桌子，耳朵却竖起听着后面的动静。
依旧静悄悄的，甚至连呼吸声都难以听到。
她松了口气，接着往下背单词。
背后的人手托着腮撑头坐起来，冷冷地看着前面女孩的背从绷直到松弛，不过短短几秒。
他眨了下眼，再度趴下睡着了。
教室里陆陆续续进来人，在看见她的时候都有几分愣怔，等看清她坐的位置时，更是表情变得十分微妙。
坐在她前面的女生转过头看了她好几眼，欲言又止。
在她第三次弯腰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笔时，顾知意抬起头冲着她笑了下，“你好，我叫顾知意。”
女生一愣，眼神不受控制的瞄了眼她身后，低声道：“我叫赵萌萌。”
“你怎么坐这儿啊？”
顾知意有些茫然，“这里怎么了？”
“你后面，”赵萌萌指了指她身后，声音越发低，几乎是气音，“沈俞白最讨厌别人坐在他前面。”
“可是老师让我来找位置坐下，”顾知意按下自动笔，发出轻微的吧嗒声，她的声音愈低愈柔，带着南方女孩子特有的软糯，却莫名的又有几分倔强，“我看了只有这里有空位。”
赵萌萌皱起眉，大半个身子都侧到后方，“前面也有，虽然位置不太好。”
她指了指讲桌旁边。
一张单人课桌孤零零的摆在讲桌旁，上面还放着几张空白试卷和半截粉笔。
顾知意收回目光，笑眯眯的看她，“我觉得这里挺好的。”
起码沈俞白没有赶她走呀。
而且他还帮她了。
“好了同学们，”刘丹踩着高跟鞋在教室门口站住，“把校服领子整理一下，戴上胸牌去操场升旗。”
话音刚落，后排几个人瞬间弹起来要往外走。
凳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顾知意顺着声音看过去，浅褐色瞳孔一点点放大，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赵萌萌拍了她胳膊一下，“走啦。”
顾知意忙跟上她的脚步离开教室，这才松了口气。
那天那几个拦路的少年竟然也在。
张之楠习惯性看向沈俞白的位置，结果却看见一女生从他前面位置站起来，他惊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然后捅了捅旁边人的胳膊，目光一边跟着女生直到她离开教室，“见鬼了。”
刚才那女同学不就是那天遇见的么。
“见不见鬼我不知道，”旁边李海昂起下巴，视线落在桌上的人身上，啧啧嘴，“我只知道再不叫醒俞哥，老魏又要找事了。”
“操。”
“俞哥，起了起了。”
沈俞白手撑桌子站起身，晃了晃脚。
张之楠低头看他抖脚，笑出声来，“俞哥你脚咋了？”
“麻了。”沈俞白理了下衣角迈开腿往外走，路过前面课桌时，一股淡淡皂香窜入鼻中，他顿了下，轻轻呼吸，再也没有闻见。
张之楠和李峰已经走到门口，见他走得慢也只是摇摇头，两人手抄裤兜三步并两步从楼梯走了下去。
沈俞白扶着脖颈转了转脑袋，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桌上的英语课本，翻开的那页上工工整整记着笔记，字迹娟秀好看，跟人一样。
舌尖抵住脸颊轻轻扫了下，而后慢慢悠悠的走出教室。
台上矮胖又地中海秃顶的教导主任还在上面发言，从表扬到批评，最后握着话筒喊了声。
“肃静！”
顾知意吓了一跳，连忙抬起眼往台上看。
她刚来没有排位置，刘丹让她站在第一排，跟赵萌萌同排，听到教导主任喊话，赵萌萌吸了口气，低声道：“完了完了。”
顾知意歪头看向她。
“你刚来不知道……”赵萌萌见那双湿漉漉的眼睛充满疑问，立马想要给她解疑答惑。
可惜天不遂愿，刘丹瞪了她一眼，赵萌萌立马抿紧嘴巴。
“咳咳。”
教导处魏主任清了清嗓子，拽了下领带，“近期我们学校发生一件非常令人愤怒的事件，学生公然辱骂威胁老师，还有没有规矩了！还知道自己是个学生吗！”
底下瞬间一片寂静。
顾知意侧头，旁边班级的学生似乎有些兴奋，后排几个交头接耳不知道在说什么。
台上魏主任还在训话，站的时间久了脚底发麻，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脚蔓延上来，她瞥了眼刘丹，低下头轻轻抬起脚尖，操场上的平地偶尔有几颗小绿草长出来，歪着身子在空中飘荡，她盯着瞧，一时间走了神。
“沈俞白！”
顾知意猛地抬起头。
台上魏主任满脸严肃的盯着他们班级后排，学生们不由自主的跟着转过头看去。
站在最后一排的少年短袖校服领扣未系，精致锁骨若隐若现，坚瘦的下颚微微抿起，黑眸被额间细碎头发挡住几分凌厉，白皙的肌肤搭配精瘦的骨相，逆着光竟然生出几分慵懒，他抄着手低头站在后面，听见点名，慢悠悠的抬起头。
仿佛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俞白，上台！”魏主任又喊了一声。
沈俞白掀起眼皮，没说话。
他抬脚往前走，班级与班级之间有一条间隔，他自间隔而过，受那么多注视，仍旧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甚至连手都没有从裤兜里拿出来。
就这样一步一步迈上台阶，站在魏主任旁边。
少年颓废又俊美，站在中年男人旁边更是形成鲜明对比，底下不少女生纷纷倒吸一口气，眼里的亮光清晰可见。
周围人的议论声如蚊声，无法忽视。
顾知意忍不住昂起头看过去。
跟那天遇到的不一样，那天他站在人群后面，存在感低到她没有发现，或者说根本无暇顾及，可现在他被迫站在高台受众人注视，可这样的注视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一般，涌入他的身体里，密密麻麻，像被千万蚂蚁在啃食。
可他一动不动，甚至连表情都没有变。
顾知意蹙起眉头。
魏主任不知道从哪里扯出一张纸举起来抖了抖，“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身为一个学生就要守规矩，今天就让沈俞白当着同学们的面，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说完他把那张纸塞到少年手中，退到一旁，摘下眼镜擦拭。
少年手指修长，他垂眸静静地看着手里的检讨书，上前一步拿住话筒。
半晌后。
旁边大音响里传出一声轻嗤。
魏主任脸色一变。
他慌忙带上眼镜，还没来得及迈过去夺下话筒，只听少年特有的嗓音通过大音响传遍整个操场。
“抱歉，这事儿没法做检讨。”嗓音清淡冷漠，与滋滋啦啦的电流声汇合，带着一点不屑和懒散，说不出的性感和漠然，底下一群人彻底尖叫起来。
他慢慢抬起手，稍稍用力，那张检讨书被撕成了两半。
少年松开手，那两片纸在半空中打了个转儿落在地上，沈俞白手抄进裤兜往旁边走去。
一旁魏主任连忙先去夺下话筒，转头又想要教训他，可却扑了个空。
眼前的人径直走到台沿前，在一片低呼声中跃下高台，抄着手往他们班级站的位置走过去。
顾知意站在第一排，她愣生生的看着他走近。
然后对上那双眸子。
黑漆漆的瞳仁宛若深渊，旋涡中央带着强大吸力，浓长睫毛缓缓眨下，将那黑暗深渊遮挡住，她也不由得跟着眨了下眼睛。
少年的手从裤兜里拿出来了。
右手缠着一圈纱布，手背上隐约可见血迹透出来。
顾知意下意识想要提醒他，衣角被人猛地一拽，她不由得往后跌走两步，将面前的空地让了出来。
那张薄唇掀起一抹弧度，略过她径直走向后面。
“反了反了，解散！”
“刘老师等下领着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学生们在听到解散两个字一窝蜂的散开冲回教室，顾知意回头看向高台，魏主任额前所剩无几的头发被风吹起来，在半空中飘了两下又落下，然后又飘起来，滑稽搞笑。
她转回头，前面少年被三五个人围住，勾肩搭背的说着什么，他们的神情肉眼可见的兴奋。
只有沈俞白，从始至终那样冷淡。
胳膊上忽然多出一只胳膊，顾知意吓了一跳，赵萌萌很自然的挽住她的胳膊，朝前面人群努努嘴，“我和你说，沈俞白这事做的对！”
“他根本没有骂老师，”赵萌萌贴近她的耳朵低语，“那个带班老师老赵就是个老流氓，当着我们的面儿都敢摸女同学的后背，不但摸还拍人家屁股！”
“沈俞白看见了，就说话了。”
“关键是后排那么多男生，只有他说话了。”
“不过，他真的很凶。”
少年依旧那副懒散模样，只不过站起身，倪着眼瞧比他矮了半个头的老师，掐着他的手甩出去，语调平平，震慑力却十足，“再敢，你试试。”
顾知意眼睛睁得大大的。
赵萌萌点点头，“真的真的。”
“我爱死他那个调调了，冷酷又无情！”赵萌萌又撇撇嘴，“不过我还是有点怕他。”
“为什么怕他？”
正说着到了教室门口，赵萌萌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回到教室的时候人已经差不多到齐了，刘丹冲她招招手，然后揽着她的肩膀跟班级人介绍道：“这是咱们班新转来的同学，顾知意，来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大家好，我叫顾知意，南风知我意的知意，以后请多多指教。”她抬起手挥了挥。
下面哗啦啦的一片掌声。
沈俞白在掌声中抬起头，就看见站在讲台上的女孩明艳清秀，笑容璀璨，明明穿着一样的校服，她却像一块蓝白颜色的软糖，柔软又甜。
窗外花坛里那颗睡莲依旧没有发芽，腐烂枯黄的藤蔓漂浮在水面上没有人打理，死气沉沉的水面，腐烂肮脏的死物，他抿着唇，削瘦的后背拱起，再度垂下头睡觉。
顾知意转头看向老师，刘丹也笑起来，“顾同学可是个非常优秀的学生，希望大家互帮互助，好好学习。”
后排人猛拍桌子，“老师你放心，关爱同学，人人有责！”
“李海你够了啊！”刘丹瞪了眼后排那几个男生，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位置。
她低头轻声问道：“你刚才坐在哪里？”
顾知意抬手指过去，“那里。”
沈俞白前面的位置。
刘丹轻啊了声，“那你就先坐那里吧，如果有任何问题来找老师。”
顾知意点点头，朝着位置走过去。
这下子班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更多的是最后位置那个人。
张之楠张着嘴愣愣的看着她走过去，喃喃，“操操操！”
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
沈俞白蹙起眉头，不一会儿，脚步声一点点走近。
他手背上的伤口不知怎么忽的疼了一下。
然后他听见女孩的声音，柔软糯甜，带着一点点口音，“同学，能把脚拿一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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