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贫穷,是能要人命的_吾凰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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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6章 贫穷,是能要人命的

  虞安歌随着沈至青回到了他口中,那个卖了马才能买下来的小房子里。

  刚一进门,就传出了一个年迈的声音:“可是至青回来了?”

  沈至青道:“娘,我回来了。”

  虞安歌看到一个年迈的妇人扶着墙走了出来,她的眼睛应当是看不见,一点一点摸索着往前走。

  而她的脖子,已经肿大到让她连头都低不下去了,只能时时刻刻半仰着头。

  沈至青走上前去,从怀里掏出一个油包,里面装的竟是沈至青在向家时,吃饭随配的小咸菜。

  母子两个人就着那一点儿咸菜推来让去,最终还是沈至青和小童再次保证,他们在向家吃到了好多,沈母才颤巍巍将咸菜放入口中一小粒,剩下的又被她小心翼翼包起来,揣在怀里。

  估计是怕沈母多想,沈至青没有说虞安歌的身份,只说是从省城来的朋友,要暂时借住在沈家宗族。

  看到沈母这个样子,虞安歌彻底明白,为何沈至青这般急迫地要留她下来。

  盐官的生母尚且如此,勿论旁人。

  说句实话,虞安歌来崇义县,一是好奇沈至青讳莫如深的话到底是什么,以至于上辈子让这么一个抠搜的人煽动百姓造反,二是为了找到整治江南盐政的突破口。

  可在她原本的计划里,并不打算在崇义县久留。

  谁知沈至青不愧是上辈子起义军的头子,的确豁得出去。

  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找到的同时,也给出了第二个答案。

  沈至青将虞安歌等人安置在沈家宗族,整个宗族并不显赫,但围住虞安歌,商清晏和鱼书三人,也够唬人了。

  尤其是沈家族人十有六七都是大脖子,在夜晚瞧着,足够让人毛骨悚然。

  担心虞安歌害怕,沈至青还对虞安歌道:“虞大人莫怕,他们都没有坏心思的。”

  虞安歌道:“真正该怕的,是那些心怀鬼胎之人。”

  沈至青苦笑一声:“可那些人偏偏不怕。”

  虞安歌道:“崇义县的瘿疾,究竟出现了多久?”

  沈至青眼中带着几分哀伤:“从我记事起,便见过有人患瘿疾,虽不要命,但足够让人难受。崇义县太穷了,没法子。”

  “只是这几年,患瘿疾之人越来越多,从今年开始,百姓一年也买不起一斗盐,这病就像会传染一样,蔓延得随处可见。”

  “有外地经过崇义县的人,还拿我们取乐,编造一些鬼怪之说,说与外人。可是若我们有的选,谁又愿意得这种病呢?”

  虞安歌道:“你白日说,我若不解决了崇义县缺盐的情况,就走不出崇义县,可是真的?”

  沈至青直视虞安歌的眼睛:“初见时,大人问我有什么法子,扣押大人,便是我的法子。”

  “从见到大人第一面起,我就觉得大人能够挽救崇义县于水火。所以语焉不详,引您过来。”

  “这不仅仅是我的主意,还是崇义县县令的主意。若大人解决不了崇义县缺盐的困境,我便会找机会杀了大人,再带着老母畏罪自尽。”

  “巡盐御史死在任上,必是一道骇人听闻的事,那些盐官都脱不了干系,圣上必会再派一个钦差前来。”

  “崇义县的惨状,我们总要越过江州这个铁桶,让朝廷看见。”

  “我们已走投无路,只能向死而生。”

  虞安歌已经看到了上辈子沈至青结局,于是嗤笑一声:“第一,你杀不了我,我若想走,谁都拦不住。”

  “第二,别对朝廷抱有任何希望,铁桶上面还有更大的铁桶。若你们冲动的行为惹怒了盛京的大人物,才是崇义县的灾难。”

  “第三,人活着,才有机会,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要赌命。”

  虞安歌拍了拍沈至青的肩膀,带着一腔惆怅走了。

  回到沈至青安排的住处,发现外面挤满了人,一个个都小心翼翼地探过头去看商清晏。

  他们看到虞安歌后,知道这个是沈至青都要小心翼翼对待的人,于是默不作声给她让出来一条道。

  虞安歌走进去后,看到商清晏坐在小院的石板凳上,身边正围着一群患病的人,排着队让他诊脉。

  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面对这些脖子粗大的病人,却是不见嫌弃。

  虞安歌悄悄走近,坐在商清晏旁边。

  商清晏给围着的人挨个都诊了脉,看了舌苔,便在纸上唰唰写着药方子。

  虞安歌凑近一看,上面写着海带、海藻、海螵蛸、昆布、海蛤粉化痰软坚散结、助以陈皮、木香行气和中。

  另有根据每个人的症状的不同,增减了菟丝子、苁蓉,当归,丹参,生地等药材。

  拿到药方的人对商清晏自是千恩万谢,可彼此都心知肚明,即便他们知道这是治病的方子,也抓不起药。

  待人陆陆续续都走之后,商清晏才起身去净了手:“这些人肝气郁滞,痰气凝结,系长久忍饥挨饿,所食匮乏导致。”

  虞安歌道:“没想到王爷还会医术。”

  商清晏有些愣神,他一点点搓洗指缝,像是在跟虞安歌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我读医书,不过是困于盛京,不想虚耗时日,才随便读的。没想到能有用上的一天。”

  从白天看到那些患病的人起,虞安歌就察觉到商清晏的情绪一直不高。

  没想到商清晏回头看向虞安歌,第一句却是:“你看起来很不开心。”

  虞安歌露出一抹苦笑:“王爷也是。”

  商清晏低着头道:“在盛京待久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过多了,才发现自己的眼界有多狭窄。从前在书斋读书,读到百姓生计艰难,总也想象不出画面,就算能想象得到,也不过是严寒酷暑,耕地织衣。原来真正的生计艰难,是连耕种的种子,织衣的蚕丝都没钱买。所谓严寒酷暑,远远比不过贪官污吏的一句话。”

  虞安歌长叹一口气:“贫穷,是能要人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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