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念亡人和拍卖会_穿到民国好好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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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念亡人和拍卖会

  上回讲到,珍卿从惊华书局的门店,买了一大些书拎出来。

  包月的黄包车师傅黄大光,就挨在马路沿儿等珍卿,见状连忙上去接过东西,就问珍卿:“五小姐还去哪儿?”

  珍卿想着,李师娘喜欢各种酱,海宁的辣酱蛮不错,应该给师娘买点带回去。就说再去买点辣酱。

  等买完了辣酱,珍卿见旁边有个邮局,就跑过去问里面的工作人员,如今他们接不接寄送包裹的业务。

  结果自然比较失望,他们现在寄递物品,还是替商家邮运大宗的货物,都是包车厢包船舱运货的。

  这种私人的小份物件儿,人家暂时没有这个业务。

  不过,这邮政局,倒是能帮人代购书籍报刊,还有新闻报纸。

  比如说海宁的宁报,在禹州的省城是不发行的,如果禹州的三表叔想看这个报纸,就可以通过当地邮政局来订报。

  而禹州的邮政局,承接了这个业务,跟海宁的邮政局沟通,就在海宁把宁报买来,通过邮政系统的邮路,送到禹州省会的邮政局。

  三表叔就能像接收信件一样,从邮差手里收到他订的报纸。

  珍卿一听有这个便利,就问工作人员,她能不能在本地,请邮政局代购几本书,然后寄送到禹州的市县里。

  这邮政局的人说这样是可以的。珍卿又问,她已经买了的书籍,能不能借邮政系统寄出去。

  工作人员去请示了一下,说暂时不提供这种服务。珍卿觉得,不管啥业务,总归要一步一步发展起来。

  珍卿一拍脑袋,果然有些事还是要打听一下,才晓得能不能干。

  她本来可以通过邮局买书,直接从邮路寄递到禹州的。

  可是直接从书店买,反倒不能寄送了,还是得拜托三哥往禹州运。

  珍卿从邮政局出来,就直接回谢公馆了。

  回到谢公馆后,珍卿继续写给亡母的信——今天是亡母云慧的祭日。

  珍卿给逝世的生母寄信,无非是交代她的生活。

  她信写完了又誊抄一遍,想等着晚上再烧掉。

  珍卿把信收好以后,她把桌上的羊脂白玉镇纸,小心装起来锁进箱子。

  一个人待着徒然感伤,珍卿就下楼去走走。

  结果,刚放了年假的吴仲礼和吴娇娇,都在一楼跑来跑去地玩。

  小孩子天真明媚,跟他们一块儿,还真能立时轻松起来。

  珍卿陪吴娇娇,在旁边翻绳玩儿,吴仲礼说:“五姑姑,你教胖妈的英文歌曲,我已经学会了。”

  珍卿还懵了一下,啥英语歌曲啊,她只教了胖妈一个顺口溜啊。

  吴仲却突然跑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还拿了一只碗和一双筷子。

  吴仲礼把筷子放在桌上,两手里各拿着一根筷子,跟珍卿和娇娇说:“你们看我的。”

  然后他就撸撸袖子,一边拿筷子敲碗,一边就开始激情说唱:

  “来是康母去是狗,康母康母狗狗;

  “点头噎死摇头搂,噎死噎死搂搂;

  “我是哎你是呦,哎哎哟哟;

  “见面问好说海搂,海搂,海搂,海搂……”

  珍卿觉得这小孩儿真喜气,仲礼简直是谢公馆版的苏乞儿。

  这小伙子搞得珍卿心里痒,也想跟他一块儿敲碗了。

  吴娇娇花绳也不翻了,捧着脸在一边吃吃地笑。

  吴娇娇还没乐到两声,就听见一个女人骂:“你个死小人贼骨牵牵,叫花子才敲饭碗,再乱敲,以后挨门挨户讨饭。”

  珍卿和吴娇娇,不约而同往南边楼梯口看,吴大嫂和专门侍候她的方姐,正从南边走廊往这边走,吴大嫂气得嘴都歪了。

  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过来,上来就想扯吴仲礼的耳朵,吴仲礼笑嘻嘻地逃开。

  那个方姐在一边劝:“大少奶奶,可不敢这么说仲礼,我们小少爷是大富大贵的命。”

  吴大嫂穿着高跟鞋,根本追不上她儿子,急喘喘地找个椅子坐。

  她见珍卿坐着,闲闲地看热闹似的,就指着珍卿说:

  “你做姑姑的,怎么不晓得教点好的,尽教他没边没沿的东西。”

  珍卿连忙无辜摊手:

  “大嫂,你是个火眼金睛的人,你可要明鉴啊,我可没有教仲礼敲碗。

  “再说,你只让仲礼不敲碗就是,那学英文的顺口溜,又有什么坏处?”

  那吴大嫂身边的方姐也给她帮腔:

  “五小姐,你教给胖妈唱这个,胖妈再教给仲礼,那有有什么差?

  “五小姐,大人经的事比你多,想的事比你深,听话总有好处,别由着性子跟人顶嘴。”

  珍卿也是呵呵了,她在谢公馆,还真没遇到过像方姐这种,想给她当教师爷的老妈子——连滑头滑脑的胖妈,也未必敢这么居高临下地跟她说话。

  一个隔房的老妈子,也能揪着她的脑袋教训,那还得了?!

  这位方姐身份特别,是从小服侍吴大嫂的老丫鬟,一辈子没嫁过的那种。

  三个少爷小姐,也是她看大的。所以显得身份较为贵重些。

  但这个方姐身份再贵重,没道理把威风耍到珍卿身上。

  珍卿抱着吴娇娇这小可爱,翻着眼睛问方姐:

  “娇娇在晋州生病,你还用土煮水给她喝,喝得她上吐下泻,差点没死过去。

  “我母亲和二姐,劝你不要弄这些迷信东西,说的也是好话,你怎么听不进呢?”

  吴大嫂顿时黑了脸,她没法教训珍卿,就扭头呵斥方姐道:

  “你瞎七搭八地嚷什么,好好的千金小姐,轮得到你跟她昏乱说话,你出去把车子擦擦干净,少在这里惹我生气。”

  方姐被当场训斥,脸面上很下不来,木着脸抿着嘴出去了。

  说完方姐,吴大嫂回头瞅着珍卿,也有点气不顺地说:

  “小妹你也真是,你跟下面人争什么嘴,白白塌了你的身份。

  “我要出门去,你在家里,教侄子、侄女写字、画画都便宜,只是不许带着他们淘气。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珍卿心想,真是出乎尔者,反乎尔者。

  上回珍卿跟吴元礼打架,吴大嫂口口声声说珍卿是吃白食讨吃的,现在又给她抬身份,说她是千金小姐,要晓得自重身份——难道当她是没记性的傻瓜吗?

  珍卿话要讲明:“大嫂,我就是下来歇一会儿,歇完还要回去做功课,现在教不了仲礼和娇娇。”

  吴大嫂白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不教就不教,也不准带着他们疯。”说着摇摇曳曳地着走了。

  吴大嫂生着气出门,才七岁的吴娇娇,小大人似的拉着珍卿的手叹道:“我妈好凶,是不是?”

  然后,吴娇娇又语重心长地说:

  “小姑,你不要怪妈妈,妈妈生病了。她跟好多医生打电话,罗医生、周医生、曲医生,好多医生都看不好。”

  珍卿很是意外,不过她又点点头。

  吴大嫂先后生了仨孩子,没事不是躺着看闲书,就是坐着搓麻将,指不定是得了颈椎病、腰间盘突出啥的。

  不过,这吴大嫂脾气也不小,也有可能是月经不调,或者是内分泌失调啥的。

  吴仲礼却跑过来反驳说:“娇娇,你不晓得别胡说,不是妈妈病了,是小姨病了,病得起不来床,不晓得是啥病。”

  珍卿吓了一大跳,连忙嘱咐俩小人儿,大人的事再不许乱传,更不许告诉她妈,小姑姑知道这事了。

  两个孩子都听话地应下了。

  这俩孩子一个十岁,一个七岁,也不知道能不能保守秘密。

  这天晚上吃完饭以后,谢董事长和一众儿女孙辈,围坐内客厅壁炉左近,聊天儿、吃东西、玩游戏。

  只有杜教授和珍卿不在。

  大房的娇娇和仲礼,也在这里玩儿着。

  吴娇娇玩了一会儿,忽然问:“小姑怎么不下来,我想和小姑玩。”

  吴二姐笑问为什么喜欢跟小姑玩。

  吴娇娇就掰着指头说:

  “小姑姑会说故事,她知道的可多了,比我大哥知道得还多,她前天给我讲月亮、太阳和星星的故事,今天又给我讲了眉间尺的故事。”

  吴仲礼也大声附和妹妹:“小姑讲的故事真好玩,比爸爸、妈妈讲得都好玩。”

  正在摆放茶果的岳嫂,就插嘴说了一句:“听说,今天是五小姐一个亲戚的祭日,说她是在哪儿烧纸呢。”

  这一句在哪儿烧纸,说得众人忽然一愣。

  陆/四姐丢了一个果子壳,莫名其妙地说:“什么亲戚,需要她来烧纸?再说,哪有在人家里烧纸的?”

  吴大嫂也跟谢董事长说:

  “妈妈,小妹看着也大了,有些规矩该说道给她听,在家倒没什么,总归都是她的亲父母手足。可她到外头去,要是犯了忌讳,惹了麻烦,吃亏的还是她啊。”

  陆/四姐这一回,倒没有给嫂子帮腔。她现在对小五,没有那么执着的恶感了。

  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可能有拳头又有本事的人,总归有权利让人高看一眼的。

  谢董事长刚才,一直没有吱声,若有所思似的。

  这时候忽然站起,把陆惜音吓一跳,还以为站起来要打她呢。

  谢董事长一拍脑袋,说:

  “我竟然忘了,今天是小妹她妈妈的忌日,她妈是腊月过世的。志希跟我说过,小妹过五岁生日,隔一天夜里,她妈就过世了。”

  这话说得众人又是一愣,吴二姐也有点惊疑,片刻后有点复杂地道:

  “这生日过得,必定是刻骨铭心。”

  吴大嫂神情意外,闭上嘴不开声了。

  陆浩云也有点失神:有了这样的经历,以小妹敏感的性格,五岁以后的生日,肯定就很不好过了。

  谢董事长眼神动了一下,交代大家说:

  “今天这个日子,你们杜叔叔倒还好,他是百无禁忌的人,有不好听的话,不好看的事,他也不入心。

  “大嫂,你们谁也不许乱说,这要是惹了小妹伤心,我就给她扔到大街上去。”

  吴大哥和吴大嫂连忙站起来,郑重地应下来。

  谢董事长说完就走了。

  陆浩云也站起身,跟着走了出去,他一走,吴二姐也走了。

  出了内客厅的谢董事长,问过佣人之后,知道杜教授在他的书房,小妹也在自家房间里。

  吴二姐有点纳罕:“小妹总不至于,在自己房里烧纸吧。”

  陆浩云不以为然:“我看不至于,乡间的旧规矩最多,她常年耳濡目染,不见得会不知道。”

  谢董事长看着丈夫的书房门,略出了一下神,然后跟两个儿女说:“这个时间,我看不要去打扰他们,让他们有点空间。”

  吴二姐和陆三哥应下。

  正说着,胖妈从楼上下来了,这三人把她喊过来,到谢董事长书房说话。

  吴二姐开门见山地问:“小五在谢公馆烧纸钱?”

  胖妈有点莫名其妙,说:“没有啊。谁造的谣,五小姐哪烧纸钱了?就刚才在后园子里,烧了一封信给她妈。

  “往年腊月她都要上坟的,今年是找不着地方,明天我带五小姐北边走一走,给她妈烧点钱花。要不然,别的死鬼都有钱花,就她妈没有,多可怜。”

  说得这母子三人,都没有话说。

  谢董事长和吴二姐,都是学医的出身,不信这一套;陆三哥就更不信。

  可是也不能强迫别人不信,只好保持沉默了。

  陆浩云回到楼上,在珍卿房门外略站了一下,终究没有去打扰她。

  他想,她生母过世了十一年,每逢祭日伤心是难免的,可是人总要学会往前看。

  正好明天,慈善拍卖会要开始了,不妨带她出去散散心,倒比闷在家里伤感得好。

  第二天下午两点钟,谢公馆筹备许久的慈善拍卖会,在东方饭店二楼宴会厅如期举行。

  这宴会厅里人潮如涌,淡雅的花香,舒缓的音乐,让人恍然身在歌舞升平的盛世。

  今天的慈善拍卖会场,汇聚了满城的达官显贵,各界名流。

  男士们衣冠楚楚,女士们鲜妍亮丽,大部分人已经落座,只有少数人还站在道旁寒暄细语。

  这一回的慈善拍卖会,吴大嫂受钱姑妈的托付,把明月、明珠两个表姐,也带过来见见世面。

  珍卿跟陆三哥一道来的,到了宴会厅以后,他把珍卿交给乔秘书,就帮着谢董事长他们做事去了。

  三哥从过道向前面舞台走,一路上很多人跟他打招呼,不少妙龄女郎,像是借着打招呼,在跟她暗送秋波呢。

  三哥对所有嘉宾的招呼,都一律温和而简洁地回应,也没耽误多少功夫,他就走到前面去了。

  三哥走到舞台右侧,跟谢董事长低头说事,珍卿就把注意力收回来了。

  舞台正前方的墙壁上,整齐地贴着十一张粉色方纸,上面十一个墨字写的是:西北瘟灾筹款慈善拍卖会。

  只看过这个横幅,慈善拍卖会,就要正式开始了。

  主持人是拍卖行安排的,他上来先大致介绍拍卖会的由来、主办方、竞拍规则等。

  然后那位主持人,就把后妈的各种头衔,一口气念了一长串,在与会嘉宾热烈的掌声中,隆重地有请主办人谢董事长,上来为大家作简短的致辞。

  谢董事长的头衔着实很多,她是花仙子股份有限公司的董事长,是中西义赈会的常任理事,是海宁各马路总商会的副会长,是中华妇救会的理事之一……

  在暴雨一样的掌声里,谢董事长步伐从容地走上台,脸上的神情温和、平定、庄重。

  她缓步走到麦克风前,以一种温和而沉定的语调,向大家讲起西北瘟灾、旱灾、雪灾的情况,讲她作为中西义赈会的理事,在各省奔波筹款,遇到的感动她的人和事。

  她讲西北的各种灾害,不是声泪俱下,捶胸顿足,而是冷静地罗列一些数字。

  那里感染鼠疫的人有多少,医护人员有多少,协助抗疫的警察、民夫、消毒工、埋尸工又有多少,医疗资源有多少,死亡数目现在是多少……

  谢董事长还跟大家讲,在前半年的旱灾中,西北地区有多少庄稼歉收,多少农民沦为饥民乞丐;而后半年的瘟灾雪灾,又造成了多少人的死亡,这其中又有多少儿童、妇女、老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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